戚順年雖然是戚有美的侄子, 但是年紀卻還要比戚有美大上幾歲，在她的心裏頭，他的地位甚至還要比兩個哥哥更高一些。

柳玉玉也是一樣的，她嫁到戚家四年, 兩人之間關系很好, 說是好閨蜜也不足為過, 這次自己要結婚, 看著柳玉玉忙前忙後的, 戚有美如何能不敢動？

因此她這一杯酒是完全發自內心敬給他們夫妻兩個的。

戚順年嘿嘿一笑, 大喇喇地說道：“小姑, 你瞧著你說的這是啥話？你打小就跟在我後頭跑，我不疼你誰疼你？”

“順年, 你跟小姑怎麽說話的？別胡說！”

柳玉玉在戚順年的腰上掐了一把, 嗔怪地說了一句, 然後這才看向了戚有美, 溫聲開口說道：“小姑, 你說這話就太客氣了, 其實我們也沒有多做些什麽, 都是爺爺奶奶還有爹娘他們幫忙的, 我們只是打個下手而已。”

戚有美笑呵呵地說道：“玉玉, 話不是這樣說的, 誰對我好, 誰對我不好，我心裏頭是門清, 你們對我的好, 我可都記著呢。”

戚阿大和王翠芬兩人看到姑侄幾個和諧相處的畫面, 滿意地不停點頭, 而戚有福和王招娣二人則樂呵呵地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妹妹和他們兒子關系好也沒啥問題。

而戚有糧和郝曉鳳兩人也不是那種會計較些亂七八糟事情的人，兩人雖然覺得戚有美的話有點怪怪的，倒是沒有多計較些什麽。

戚妄看到這一幕後，不由得挑了挑眉——自己這個小姑還真是不簡單，這一番話說出來，倒是把他們一家人的功勞抹消得幹幹凈凈的，反倒滿心滿眼都是大房這一家，也不知道她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戚澤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很不高興戚有美是現在這個態度，但是多年的良好教養，以及他自己的脾氣性格擺在這裏，哪怕是心裏頭不痛快，他也沒有當面說出來給他們難堪。

團團圓圓兩個小家夥只有三歲，正是不懂事兒的時候，兩個小家夥和戚妄戚澤坐在一桌兒，也不好好吃飯，扒拉出的飯粒子灑落了一桌子都是。

“二叔，你能餵我飯嗎？”

大約是看到戚澤的面色不怎麽太好，目光還一直盯著主桌那邊兒看，龍鳳胎的老大團團眼珠子轉了一下，將自己手中的勺子遞到了戚澤的面前去。

“二叔，你餵我好不好？”

戚澤和戚順年是堂兄弟，戚順年的孩子自然是要叫他叔叔的，聽到這話，戚澤的目光轉移了過來，看著團團那張肉呼呼的小臉，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勺子接了過來，一口一口地餵起了團團來。

眼見著團團有人餵了，圓圓不幹了，她瞄準了戚妄，蠻橫地將勺子杵在了戚妄的跟前，用命令式地口吻說道：“小叔叔，我也要你餵我。”

三歲大的小團子，生得玉雪可愛，有了年紀做偽裝，她的那點嬌蠻似乎也不那麽讓人生厭了。

小家夥這麽氣鼓鼓地看著自己，等待著他來餵飯，若是換了一個人在這頭，說不定已經拿過勺子開始餵給她吃了。

不過可惜的是，現在坐在這裏的人是戚妄，他看了圓圓一眼，臉上露出了一抹帶著些許惡意的笑容來。

“圓圓，小叔叔下午剛剛鏟了豬圈，還餵了豬圈裏的豬，你確定要小叔叔餵你嗎？”

圓圓聞言，眼睛頓時就瞪大了，眼看著戚妄要來拿自己的勺子，圓圓嚇得聲音都變了調：“不要了不要了，小叔叔不要餵圓圓，圓圓可以自己吃！”

真是太可怕了，長得這麽好看的小叔叔居然去鏟豬圈，還用他的手餵了豬？自己要是吃了他餵的東西，那她可不就成小豬了？

圓圓才不要當小豬。

眼見著戚妄只是一句話就讓圓圓不敢鬧騰，乖乖地開始吃起了飯來，戚澤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戚妄的身上。

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現在的戚妄模樣還是那個模樣，但是身上的一些東西似乎發生了改變，他的性子軟，什麽都會悶在心裏頭，就算是心裏面再不樂意，他明面上也不會拒絕對方。

可是現在他卻拒絕了圓圓，甚至還用了這樣的小伎倆來糊弄圓圓這麽一個小姑娘，自己這個弟弟莫不是因為下午鏟豬圈暈過去的事情導致了性情大變了吧？

戚澤很快就知道戚妄的變化並不只是這麽一點，糊弄完了圓圓之後，戚妄突然站了起來，腳步一轉朝著主桌那邊走了過去，看到戚妄的動作之後，戚澤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跟過去，然而團團卻拉住了戚澤的手。

他撅起了嘴巴，不高興地說道。

“二叔，你難道和小叔叔一樣不喜歡團團和圓圓嗎？小叔叔不肯餵圓圓吃的，你也不願意餵團團吃飯，你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們呀？我們做錯什麽了？你跟我們說，我們可以改的。”

小家夥的眼淚說來就來，說著說著他眼中便沁出了淚水，晶瑩的淚滴順著光潔的面頰滑落下來，瞧見團團這個模樣，戚澤有些慌了神，他趕忙擡起手去擦團團眼上的淚。

“沒有沒有，你誤會了，二叔沒有不喜歡你，我這就為你吃飯，你別哭了。”

戚澤真不知道一個三歲大的小孩子竟然這麽難纏，團團開始掉眼淚之後，一旁原本安安生生吃飯的圓圓見到自己哥哥哭起來之後，小姑娘的嘴一撇，也跟著哇哇哭了起來。

這邊鬧的動靜不小，很快便驚動了主桌那邊兒，柳玉玉發現自己的一對雙胞胎兒女哭了起來，她頓時便坐不住了，立馬起身朝著這頭走了過來。

“團團，圓圓，告訴媽媽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們都是乖孩子，媽媽在這裏，你們不要哭了。”

柳玉玉過來之後，團團圓圓兩個小家夥就像是炮彈似的朝著柳玉玉沖了過去，二人抱著柳玉玉哇哇哭著，一邊哭一邊向媽媽告狀。

“媽媽二叔和小叔叔不喜歡我們，他們欺負我們。”

“媽媽，我們不要叔叔坐在一起了，嗚嗚嗚……”

戚澤是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剛剛不過是餵個飯而已，怎麽會突然變成現在這種他們好像欺負人了的樣子？他張了張嘴試圖想要解釋一下。

然而就在此時，戚順年大步走了過來，他一把將自己的寶貝閨女抱了起來，看著自家閨女的眼淚不停往下流淌，大大的眼珠子裏都被淚水浸滿了，戚順年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好聲好氣安撫了圓圓一番之後，戚順年擡頭看向了戚澤。

“戚澤，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就算團團圓圓有什麽不懂事的地方，你一個做叔叔的怎麽能跟他們兩個人計較？他們才三歲呀，你有什麽不滿直接跟我們說就是了，欺負小孩子算怎麽回事？”

戚澤真是冤枉的要命，他什麽時候欺負小孩子了？

“堂哥，你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我多大的人了，還能欺負他們兩個小孩子不成，這帽子別往我頭上扣？”

然而戚順年卻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他咄咄逼人的質問道：“戚澤，話不是這麽說的，要真像是你說的那樣，你沒有欺負他們，為什麽團團圓圓說你們欺負他們了？你看兩個孩子哭成什麽樣子了？該不會他們兩個三歲大的娃娃還會說謊騙人吧，你不能這樣冤枉人！”

戚順年越說越來氣，他上前一步，黝黑的眼睛盯著戚澤，一字一頓地質問道：“我想讓你給我解釋清楚。”

此時在柳玉玉懷中的團團也終於被她哄得不哭了，這個時候柳玉玉才抽出時間來註意這邊的情況，當發現戚順年似乎要和戚澤打起來似的，柳玉玉趕忙說道：“順年，你別這樣，你先冷靜下來，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咱們還是要先把前因後果弄清楚才成，我相信戚澤和戚妄他們兄弟兩個也不是故意的，他們這兩個人還是半大孩子呢，哪裏會照顧小孩子？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

這話說得倒是漂亮，乍一聽去好像真的是在為戚妄和戚澤辯解似的，然而若是仔細去想，就會發現她其實已經給兄弟兩個定了罪。

一頓飯吃成現在這個樣子，原本和諧的氣氛算是徹底被攪和了，戚有福和王招娣這兩口子平日裏最疼團團圓圓這對乖巧伶俐的孫子孫女了，現在瞧見自己的寶貝孫子孫女被二房的兩個孩子欺負了，兩口子頓時坐不住了，他們虎著一張臉看向了戚有糧和郝曉鳳。

作為長輩他們不好教訓戚妄和戚澤，但是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婦兩個人還是能教訓的。

“二弟，弟妹，你們兩個若是有什麽不滿的話，大可以跟我們說，沒必要讓兩個小孩子出頭去折騰事情，團團圓圓才三歲大，你們讓你們家那兩個孩子去折騰他們，你們一家子虧不虧心？”

戚有福盛氣臨人地開口教訓著戚有糧和郝曉鳳，說出的話毫不客氣，而戚有糧他們兩口子也沒瞧見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聽著團團圓圓哭得傷心，又見那頭亂成了一團，二人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就想道歉。

“大哥大嫂，真是對不起了，我們家那兩個皮小子可能是真惹禍了，等下我會去跟他們倆人好好說說的，讓他們給團團圓圓道歉。”

戚有糧連連開口道歉，郝曉鳳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她也不好說些什麽，便只能沈默地坐在一旁，什麽都沒有說。

戚有福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去把你的兩個好兒子給管好了，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還和兩個小輩兒計較，他們還有沒有當叔叔的樣了？”

戚有糧尷尬地笑了笑，轉過頭去的時候，一張臉卻沈了下去，他中氣十足地朝著戚妄和戚澤兩人喊道。

“老大老二，你們兩個給我過來！”

戚妄剛剛本來就在朝著這邊走，團團圓圓哭起來的時候，戚妄已經走到了距離主桌不遠處，在戚有糧梁這麽喊了一聲之後，戚妄率先開口說道。

“爸，小孩子莫名其妙哭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堂哥堂嫂二人問清楚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了嗎？只是看到他們兩個哭就急急忙忙地給我們哥倆定罪，就算警察判案也不能這麽武斷的吧，我和大哥可什麽都沒做，這罪我們不認。”

說完這句話之後，戚妄看向了坐在上方沈著一張臉的戚有福，他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了一抹譏諷的笑容，緊接著開口說道。

“剛剛堂哥說的話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我倒是想問問堂哥，他這個做哥哥的跟我有多大仇多大怨，明知道我這個人有潔癖，還強迫我去鏟豬圈，我就不相信我沒來之前這家裏頭就沒有人鏟豬圈，非得讓我這麽一個回來幫小姑忙活出嫁的堂弟去幹。”

戚妄說著說著，聲音陡然沈了下去：“大伯，你對我們家是不是有什麽意見？你不好出面，所以才支使堂哥堂嫂出面折騰我們，這幾天家裏的臟活累活全都讓我來幹，今天還讓我去鏟豬圈，而現在吃飯的時候也不安生，又讓堂哥堂嫂借著團團圓圓的事情對著我們發難，若是你們不想讓我們家人在這邊，直說就是了，何必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戚妄的口齒清晰，他一聲接一聲地質問，直接把戚有福給問了個措手不及。

在戚有福的印象之中，戚妄和戚澤這兄弟兩個人就是悶葫蘆一樣的性格，有什麽事情全都悶在心裏，絕對不會說出來，今天嘴巴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厲害了？

他被懟得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眼看著眼下的情形有些不太對，王招娣急忙開口打圓場道：“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不能說的？順年，玉玉，你們兩個人把團團圓圓抱過來吧，小孩子家家的，哭兩聲沒事兒的。”

戚順年和柳玉玉兩人不好再說些什麽，抱著團團圓圓去了主桌上坐了起來。

剛剛鬧了這麽一場，作為家主的戚阿大和王翠芬二人卻什麽都沒有說話，二人眼觀鼻鼻關心得坐在一旁，就仿佛自己不存在似的，等到戚順澤和柳玉玉二人抱著兩個孩子落座了之後，戚妄大終於舍得開口了。

“行了行了，老二，你們一家一年也回不來幾次，現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非得要把家裏鬧得雞犬不寧才行嘛？這事誰對誰錯都無所謂，不要繼續糾纏下去了。”

戚阿大雖然不喜言辭，但是他到底是戚家的大家長，這麽一番話說出來，便是給這次的事情定了性，誰都不許再繼續說了。

戚有福他們一家人很快安生了下來，什麽話都沒有再說，而戚有糧和郝曉鳳二人朝著戚妄使眼色，示意他們回小桌子那頭坐著。

他們兩個小輩，還是不要在主桌上吃飯了。

然而戚妄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非但沒有離開，反而朝著還在小桌那旁坐著的戚澤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哥哥搬兩個凳子過來。

“爺爺奶奶你們可不能因為我們是二房就這麽區別對待，堂哥跟我們可是同輩兒的，而且他們家那兩個小娃娃比我們還晚一輩呢，他們一大家子都能在主桌坐著，憑什麽我和我哥就得坐到旁邊那小桌子上，這沒道理。”

戚妄說完這番話之後，便拉著戚澤坐了下來，從頭到尾他的態度都是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似乎並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問題。

主桌就這麽大，加了團團圓圓還好，畢竟他們被爹媽抱在懷中，也不算占了座位，但是戚妄和戚澤二人的凳子一擺上，整個主桌就顯得有些擁擠了起來。

戚妄旁邊坐著的人就是戚有美，她沒想到這個看著不聲不響的悶蛋竟然會鬧出這麽大的事情來，戚有美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滿臉不悅地開口喊了一句。

“戚妄！”

聽到戚有美的聲音之後，戚妄轉頭看了過去，發現對方正對自己怒目而視，戚妄就像是沒發現戚有美的眼神不對似的，笑著開口說道。

“怎麽了？小姑你剛剛感謝了堂哥對你的幫助，現在是不是也要感謝我跟我哥了，畢竟我們兄弟兩個這兩天在家裏也是忙前忙後的，可是幫了你不少的忙。”

眼見著戚妄惹出這麽多事來之後，還一副厚顏無恥的模樣找自己討賞，戚有美的臉頓時耷拉了下去。

“你們兩個幫什麽忙了？你們……”

戚妄笑盈盈地說道：“小姑，話可不能這麽說，畢竟你有一大半兒的嫁妝可都是我和我哥一起從縣城扛來的，你點名要的那些衣服料子，還有你要的三轉一響，可都是我跟我哥哥一起背過來的，山路那麽難走，我們兩個細皮嫩肉的，從小都沒吃過啥苦，為了小姑姑你可是付出了不少，小姑姑你不該感謝我們，不該好好敬我們兩個一杯酒嗎？”

其實按理來說，就算年歲相差不大，可是戚有美畢竟是長輩，戚妄和戚澤二人是晚輩，她並不應該敬他們兩個人酒的，但是剛剛戚有美那麽鄭重其事地向戚順年和柳玉玉兩人表達了她的感激之情，字字句句全部都是發自肺腑的感激。

都是做侄子的，總不能這麽厚此薄彼吧？他們費心費力了一番，要是不落個好，那怎麽是說不過去的。

戚有美的心裏面是百般不樂意的，剛剛敬二哥二嫂酒的時候她都是隨便敷衍的，又怎麽願意敬兩個她本來就不喜歡的外甥？

尤其現在戚妄雖然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但是他那咄咄逼人的態度卻讓戚有美感覺極其不爽，她身體僵直著坐在那裏，放在面前的酒杯似乎有千斤重，讓她連端都端不起來。

戚妄也不著急，他安安靜靜地等待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戚有美。

戚妄越是這個態度，就讓戚有美的心裏頭越是不痛快，她耷拉著一張臉，硬撐著不肯敬酒。

戚阿大和王翠芬眼見著情況不對，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戚妄卻一擡手捂著眼睛，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小姑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跟我哥？就算我們這幾天陸陸續續給你背來了收音機，縫紉機，還有各種衣服料子，你還是不喜歡我們兩個是不是？”

“要是小姑姑不喜歡我們，你直接說就是了，你何必這樣不給我們面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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